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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金光/苗疆三杰】将进酒(一)

期待这个故事!温皇大眼一看还真的有点儿像王动啊,第一次杀人的千雪也让人期待。好喜欢这位姑娘的三杰TUT

谢山:

 @十事闲将 生日快乐。这是首付。话不多说。就一句,生天不坑,咱不坑。


武侠私设无cp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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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  孤山 


贵胄公子。


一听这四个字,就能知道这人过得该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。


千雪孤鸣在这点上不例外,却在其余贵胄应有的共性上去掉些权术帷幄,多添点风流豪情。平日里四海漂泊触处为家,除了不大乐意精通那些出口成章的文人功夫外也无可指摘。这在豪门里算个异类,可别人乐不得从他身上省下些倾轧算计的脑筋,也算不幸之万幸了。


但这份无忧倒非是他不解人间疾苦。


每次好不容易重返故园,他一腔温情未及涌上来,先被那些个满面苦大仇深的长辈堵了回去。至于往来言辞,无非一会儿同情他缺根弦,一会又羡慕他没烦恼,闹得他气鼓鼓坐一边。这时他的兄长过来照着他屁股上就是一揣:千雪,长辈跟你说话呢!


最后总是那个聪明的小叔叔来解围才能善了。


可他屡教不改,心想活着嘛,就图个乐,你用文乱法是快乐,我以武犯禁是快意,不管怎么样,能笑出来也算是本事对吧。


——这样的人虽心思单纯逍遥自在,但皮子里指不定、或许、大概站着老庄呢。世间还能有什么事叫他困苦呢?


千雪孤鸣确实很少会有落魄不堪的时候。


很少。


除了这次。


 


当他拖着步子挨到孤山之巅,在山顶上寻到那隅孤院,绕过院中孤竹来到一间独屋前时,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。


屋外牌匾木已生苔,字迹漫漶,隐约是“天下楼”。正中不知缘何横贯一道剑痕,灭尽了威风。


屋内无窗,不见天日,四壁木架上置瓷器无数,皆落了土。正中矗着道云母屏风,后隔一人。


这个人他不算熟。


不熟到尚不知他姓甚名啥。


就算到了现在隐约已有了轮廓的提醒,他也仍不太能想起对方的脸是什么样。


倒是那抹不为所动的蓝色叫他心里稍微抽出来点平和的余裕。


屋主人一声问候没有。


来者更无毫无叨扰的自觉,倚上云母屏风就要迷瞪上一觉。


临入梦前他勉强拨开倦云想,这爬山其实挺像削皮,时而刮在山之阳,时而顿在山之阴。只不过登了顶一个苹果也没下凡到他头上,空剩一身臭汗引来飞虫眷顾。


不过能有这么一间死气沉沉的屋子能暂时歇歇脚,免去繁冗的寒暄交代,就算推门出去不知道该走向刀山还是火海,也已经不错了。


 


其实这趟梦途极不安稳。


屏风上的横木硌到脊骨令人屡屡猝醒,可千雪孤鸣还是从晌午睡到了将入夜。梦里有秋风,有竹叶,有脱不开的泥淖,有剑立于其上的菖蒲。因了梦好,醒来倒也未觉不适。


只是这屋闷得叫人窒息,待时间久了脑袋都发沉。


他起身舒活下筋骨,本想一走了之。踏出去的身形一怔,好像忽又念起什么来,便从无分文的身上搜刮出一枚玉玦,摸出来个烛台点上火,三两步绕过屏风。


千雪本以为见到的还是上次那个风度翩翩的蓝衣人,此刻大概正摇着扇子坐在黑暗中醒着,心中一时也无设防。


揉了揉眼睛,火苗一窜,忽见一死人。


一将死之人。


屋主人脸色惨然,好似被掷在岸上暴晒的鱼,歪在躺椅上一动也不动。


千雪吓得心惊肉跳,刚醒的困劲全散了,赶紧跑过去,把烛台往桌上一撂,抬手切脉。


还跳。


只不过弱极。


他自诩医术药理还是粗通的,这下却将这人的手腕攥得红了也没找出什么病症。


难道是饿的?


千雪犹豫了下,把身上仅剩的肉脯和进补的药草都留了下来。


 


经这一番折腾,那人竟还未醒。


千雪踅摸着从下山再寻个大夫上来,打算将玉玦撂在屋主人的桌上,扭头就走。


可还未及迈出一步,他的掌心忽然一凉。


一个物事蛇似地又“钻”进了他的掌心。


是刚给出去玉玦。


千雪连忙回身,却发现躺椅上的人仍侧卧,纹丝未动。


他心里一奇,又试了一次。


这玉玦愣是送不出去了。


好胜的心性一旦被挑起来是很难善了的。千雪心想,送出去的东西哪有要回来的道理,我今天还就跟你卯上了,倒要看看你伸手快还是我跑路快。


 


“唉,算了。”


如是者三十,纵是逞性贪玩如千雪,也对这个乏味的游戏难乎为继了。


“你既不要,我就下山当了换盘缠,这样还能凑合多活几天。”


蓝衣人终于睁眼,趁对方在手中抛起把玩未留神的瞬间将玉玦夺了去。一瞬的动如脱兔后又窝回躺椅,将手中物事仔细端详一番,最后拿袖口缓缓蹭了蹭上面的汗渍,收下了。


千雪心里松口气,又愣半天,不是很懂对方的心思。


这人白给的不要,抢来的倒挺欢喜,投怀送抱不欢迎,横刀夺爱倒很擅长——


“你姓曹名操的吗?”


那人懒得答。


“要不然你这一亩三分地也别叫什么天下楼,‘富贵山庄’不是更好吗?”


“……我不叫王动。”


“我知道。”


“那我叫什么?”


“我不知道。”


“你连我的名姓都不知,就来寻我?”


“是啊,”千雪挠了挠头,理直气壮道,“本来就是你将住处告诉我的啊。”


“怨魂托梦?”


千雪不理会。


“我们不是第一次见。”


“哦?”


“去年年末我在苗北的市集采买,临时有事,我就让你帮我看顾了下那一堆笔墨纸砚的玩意。结果我耽搁久了,赶来的时候你竟没走。我邀你喝酒你不去,就顺口询了住处。你那时只说了家住孤山。后来我想,这大概是淡泊名利不想被叨扰的意思,或者是想被叨扰又不想被很容易地叨扰——总之是得要人一阵折腾的。可我没想到这还真有一座山叫孤山,而且这山也名副其实,独你一户。”


“……我等了你就是很严重的美德吗?”


原来外面的世界已经人心不古世态炎凉到要认我为好人的份上了。


“这我不清楚,但我知道这是严重的语病。”


蓝衣人哈了一声,终于抬头看了看这个将臭汗与活气带进屋中的人。


——金羁游侠落了土,少年棱角沾了泥。


可眼神里总还是带了点和自己太不一样的东西。


他不是毫无印象。


“或许我只是碰巧不喜欢笔墨纸砚。”


他未想此话一出,不但没打击到面前的人——


“真巧我也是。那堆笔墨也不是我要的,还不是那见鬼的王……那个阿竞仔买的,买完了他还耽搁工夫迷了路,叫人一阵好找。家里都说他懂事,哼,我看他才是最叫人费心的,成天只会念书和坑人念书。那书书本本笔笔墨墨他能当颜如玉搂着,我是看不出什么花来,一拿笔心里就发柴,起急冒火的。”


——反倒一副欲引对方为知己的模样。


“阿竞仔?”蓝衣人长眉一挑,本腹诽自己只是不喜欢笔墨,却没说不喜欢看书,可他此刻好似对那个别致的称呼更感兴趣,“看来是平辈,你平时随便他驱策的么?”


“什么啊,他比我大一辈。”


“那你也算放肆。”


“大三岁。”


“哦。”


“唉,不提他了……所以你到底叫什么?”


 


千雪用“狼主”的号换来对方“温皇”的名。


见对方虽仍一副惨淡相,气色却比方才好多了许多,估摸着也无甚大碍,而他觉也睡饱,趁着夜深寂静,遂有了去意。


这时温皇却道:“你不如挑个物件再走。”


千雪随意捞起来个胎体通透的茶色釉,抹掉里面的蛛网,跨步出门。


“白拿?”


夺门而出的背影一抖,心道这人该不会住在山上穷疯了吧。他想了想,扭过身尽量委婉地开导他:


“其实你不如把这瓷器铺子开在山下啊,叫百姓都来光顾。这人一多,生意自然也红火。老闷在这屋子里怪冷清的,活着没饭吃死了没人埋,呃,别这么看我……不是,我是说,你偶尔体验下人世纷杂的热闹不也挺好。”


“好在哪?”


“比你一个人有乐趣啊。”


“不是一个人的话……会很有乐趣么?”


千雪万没料到这人刚见面一副懒相,谈话间多是只答不问,好似世间一切都不能令他动容之状——现在忽然对自己随口一提的话倒刨根问底起来。


“哎,这个嘛,比方说山下那个武器铺老板吧,他每天除了像你这样吃喝拉撒,还可以劳作,还能观察他的客人。”


“观察客人?”


“是啊,买不同武器的人,气势也是不太一样的。比方买板斧砍刀的,进去就先喊,‘嘿老头,我昨儿订的大砍刀你咋地还没给我送来’?用剑的比这要矜持点,‘先生我的剑铸得如何了’?这都没什么,可要是碰上那些个酸儒生偏用扇子撑文雅啊……”


千雪嘿然一笑,扭着屁股拿着劲,以手作扇也不嫌累地可劲呼扇,掐着嗓子踱到温皇桌前:


“这天公也不生了谁的气,近来总是这般燠热。先生我那扇骨可做好了?过些时日小生还要找人绘上扇面呢。唉……说到这绘扇面可有讲究,不能只有画,还要有落款和钤印。先生不知,光是这钤印,里头的门道也不少呢!”


千雪自己学完不禁想笑,温皇却笑不出来。


“说来你刚才身手还不错,平时用什么武器?”


温皇扭胯起身,从枕匣中取出一物,拿捏好了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风度。


“小生用扇子。”


千雪忙道:“好吧,你也知道我身无分文了。这个小斗笠杯的钱——”


千雪又将杯子倒扣头顶:“我先赊着了。”


温皇看着对面的人头顶着绿色的物事不自知,也不提醒,独乐乐。


“本来可以赊,可你都把我吵醒了,总是要提前付点代价。”


“你这意思我今天走不出这个门了?”


蓝衣人眯眼从薄被里探出一根手指:


“给我讲一个故事。等我睡着你就能走了。”


“哇靠,给你讲故事?我怎么不哄你睡觉呢?断奶了吗?”


千雪说话间斗笠杯几乎要从头顶上震下来。他不是没见过这种占了便宜还提要求,提出要求还似乎是委屈让步的生物。


但为什么自己遇上的全是这样的人?


短短相晤,千雪已经将这个人的位置由恩公拽到了混蛋。


他干脆盘坐敷衍。


“话说从前有座山,山里有个庙,庙里有个老和尚在尿尿,尿上映出什么?从前有——”


“从前有个人,他东奔西走,内心惶惶,未曾休息,却不知该向何方。”


这一句话毕,千雪愕然无对。


温皇看了眼对方磨损的长靴,继续道:“他噩梦缠身,不得安眠,故而更加急切地想找到一个地方歇脚。可他又不能回家,怕家人盘问,更不能身居闹市,这会让他更加焦虑。可笑的是他最后绞尽脑汁想出来的出路,居然是去找一位仅有一面之缘的人。


“但,这已经是他唯一的选择了,于是他不顾一切,为回报这个根本无甚意义的恩情不惜遍寻山野。


“但事实上他为的人是自己,他太累了,只不过想找个地方安心地睡上一觉。”


方才还如濒死孔雀一样的人忽而眼如刃、唇如刀,直将对面颓坐之人苦心经营的轻松表情撕裂。


千雪不知道该恼这人看得太透却不懂观棋不语,还是该谢他剖得太狠成全了他正需要人揭痂的隐秘心思。


“你说的没错。他有私心,他确实不是因为要偿还什么恩情才来寻你的,那只是个幌子。”


千雪孤鸣自己说完又觉得有点委屈。


毕竟他还咽下后半句没说。


他揣着私心,怕被这聪明人笑话。


——可我千雪孤鸣既来寻你,也是单方面认你做朋友的。对,荒唐,但这朋友难道一定得是日日相见,恩重如山才做得?


不也要讲究一见钟情的么。


 


温皇好似也怔愣地想着什么,许久才终于起身。


他添了两杯酒,一杯递给坐在地上的落魄人。


“喝下第一杯酒,这个故事就可以开始了。”


千雪一饮而尽,溃烂的心忽然被根本不烈的酒烧得沸腾。


温皇恰在这时回身以扇熄了烛。屋中盛满暗淡而静谧的夜色。


在黑暗中,什么话都是可以被接受的。


“我杀人了。”


他说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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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富贵山庄源自古龙先生的《欢乐英雄》。


王动是个瘫痪更严重的家伙。


挺喜欢这个故事。来吃安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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